熊贝贝

     上一章：12

     距离十点一刻钟的时候，门口的军乐队便开始奏乐，桐军上下的军官皆起身整理衣冠，喧闹的宴会大厅渐渐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 张起灵倚着沙发，低头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，脸色依旧淡然无波，但是他身边的黑瞎子却是左顾右盼，颇为兴奋的样子，目光梭巡一圈，最终在一人身上顿住。那视线便如黏上去一样，脸上兴致盎然，满是发现猎物的跃跃欲试。

     “你认识解雨臣？”张起灵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。对于衡南城的解雨臣，戏台上的解语花，他都不陌生，表面上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商人，实际上却是国内最为有名的军火商。京师政府一向严禁私人贩卖军火，但是解雨臣却能够在政府高压之下暗中做着军火生意，手腕可见并不一般。

     “很快就认识了。”黑瞎子嘿嘿一笑，“听说他是衡南城里的名角，曾经是二月红的得意弟子，艺名解语花。我只见过他唱戏时的海报，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，没想到吴邪的就职仪式他也会来参加。啧，这个吴总督我倒是小看他了，我觉得咱们要重新衡量衡量这个吴邪。”

     张起灵道：“解吴两家本来就是远亲。”

     “远亲算什么，”黑瞎子撇嘴，“以吴邪现在的处境和实力，就算南北两边的人都派了要员来观礼，将他捧的比天高，不过就是在放烟花，上天就没了。你看看，回过头想要他命的人就是这些来观礼的人。都说解雨臣精明狠辣，没想到竟然也跑来趟这趟浑水，看来他跟吴邪的关系不一般呐。”

     张起灵敛眉不再应声。

     又过了好一会儿，墙角巨大的壁钟发出几声沉重的撞击声，大厅立即安静了下来，除了几位贵客，其他众将领纷纷立正站好，两队督府近卫领着几个扛着摄影机的人也进了正厅，他们正是负责报道此次新总督就职仪式的桐城快报的记者。张起灵也慢慢站起身来，眼中浮起几丝淡淡的笑，他很好奇那个笑的温和无害的吴邪会如何应付桐城这个乱摊子。

     整个大厅，论权力实力，就数张起灵的地位最高，他一起身，除了齐铁嘴已经年过半百以外，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。

     因为适逢狗五的大丧刚过，吴邪特别叮嘱一切从简，所以就职仪式很是简单。吴邪身着总督服，面色沉静的从张起灵手中接过总督大印，接着是南北两方的要员纷纷代表各自的阵营对吴邪和桐军表示祝贺，而后吴邪凝神听完众位将领的效忠誓言，随后宣布近日会召开军事会议，商议各军驻防事宜和调整一些新的政策。

     短短一个时辰，就职仪式就在一阵礼炮的爆炸声中结束了。吴邪同样取消了一切庆贺事宜，只是在仪式过后宣布在总督府举行一个小型的酬谢舞会。参与酬谢舞会的不仅有在座的所有贵宾，还有部分桐军将领的家眷，那些将领的家眷早就在总督府的后花园里吃茶闲聊，只等着吴邪酬谢舞会开始。

     就职仪式结束后，几位司令簇拥着张起灵，齐铁嘴，许庭芳和林森等人一路说说笑笑着往举行舞会的花园大厅里去。路上，英国领事森尔朝张起灵笑说：“都说张督军是中国国内最为年轻的总督，如今这个说法可要改了，我听说新任的吴总督今年才二十五岁，可真是年轻有为，让人佩服。”

     张起灵扯了扯嘴角，道：“中国本身就是人才辈出的地方，这也不足为奇。”

     森尔听完，大大的感叹一声：“方才我去花园逛了逛，听见好多太太小姐都在夸赞吴总督长的英俊，是位美男子。幸好吴总督并未婚娶，不然不知有多少姑娘的芳心会就此碎掉，可惜我没有女儿，否则一定会亲自向吴总督求亲的。”

     几句话说的诸人哈哈大笑，何鸿续笑说：“领事先生不说，我们这些大老粗倒真是忘记了总督的婚姻大事，老总督不在了，说实话咱们还真得给总督参详参详。”说着侧头对韩建章挤挤眼睛：“韩司令家的闺女刚好跟总督年纪相近，我看不如让我老何保个媒，从中说和说和，韩司令你看如何？”

     韩建章抬手点了点何鸿续，笑道：“现在全国都在提倡婚姻自由，我家丫头的婚事我可不敢做主，你不妨自己去问她？她和总督要是都同意，我绝对没有任何意见。”

     何鸿续摸了摸下巴，颇有兴致的样子，“我看这门亲事挺好，门当户对。总督年轻有为，小侄女也是巾帼英雄，简直是天作之合，将来定能成就一段世间佳话。”

     这时，齐铁嘴竟也转头搭了句话：“如果何旅长真的保成了这桩大媒，那这证婚人的位子可一定要给我这个老头子留着，我与吴老总督相识数十年，他没有亲眼看到的事，我就替他看看，也算是个见证。”说着又侧头笑向张起灵和许庭芳几人道：“到时还请张督军和许参谋，林秘书也来喝杯喜酒，你们这几位贵客我就代替吴总督先请了。”

     张起灵微微一笑，应道：“晚生定会前来讨杯喜酒喝。”

     许庭芳也是笑着应了下来，“那我回去就得先把贺礼准备妥当，咱们何旅长这么有信心，说不定下个月咱们就能来喝喜酒了。”

     何鸿续摸着下巴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，越发让他们放声大笑。

     不觉间，到了花园大厅，吴邪已经换下了总督服，米白色的西装愈发显得人身材修长温文尔雅，霍秀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，陪着他四处寒暄，见张起灵他们进来，忙扯了扯吴邪的衣袖，吴邪转眼一看，匆匆辞了正在闲话的宾客。

     “多谢诸位拨冗莅临晚辈的就职仪式，实在不胜荣幸。”吴邪微微笑着，视线从张起灵端肃沉静的脸上划过，稍微停顿了几秒钟，这才笑引着诸人进了花园大厅的休息处。

     齐铁嘴边走边道：“你爷爷突然病逝，这桐军偌大的担子就全落到了你肩上，还好有四位司令辅佐你，将这西北最为重要的两省交给你，总统也非常放心。小邪啊，你可不要辜负了总统的信任和百姓的期望。”

     吴邪端了杯茶亲自递给齐铁嘴，嘴里应到：“请齐爷爷代为上呈总统，吴邪一定会尽心竭力。”

     “上次你向总统申报的一批军费物资，总统已经签署了批准令，不日就会运抵桐城，李重义往昌云山增兵一事，总统也已向李重义发了电报，让他以百姓为重，切勿挑起战事。你如今还是要尽快接受桐城的政务，积极为国为民出力。最近国会提出要省制入宪，各省的省长应该由百姓进行民选，此事是关乎国家的国策大计，你既然已经是桐军总督了，也应该多多关注这些时政大事。”齐铁嘴含笑看着吴邪，慢悠悠的划着茶盖。

     如今在京师政府，总统外有英美支持，内有国民党和直系为依托，而国会大部分议员都是国民党成员，所以国会的提议基本就等同于是总统的提议，省制入宪说是提倡省长进行民选，其实省制问题，主要是如何处理，划分中央和地方的权限，说到底就是总统想结束各地督军统管各省政务的局面，因为总理能跟总统抗争的基础就是有各地督军的支持。

     省制入宪其实就是为了抵制总理利用军阀进行的专断独行，总统想要削弱总理的权力，总理自然不会同意，所以总理一派不但反对省制入宪，甚至主张缩小国会权利，改两院为一院，以迎合皖系军阀专制的私利，因此局面便僵持了下来，成为府院之争的又一条导火索。

     齐铁嘴如今说这一番话，无非就是给吴邪提个醒，暗示他要支持省制入宪，支持总统。

     吴邪默了片刻就应到：“多谢齐爷爷提点，既然是关乎国家的大事，吴邪自然是要认真仔细的考虑，毕竟桐城也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我吴邪也是中国人，只要确实对国家有利，吴邪自然会鼎力支持。”

    齐铁嘴满意的点了点头，喝了口茶，侧头指了指张起灵，笑道：“张督军比你年长几岁，有多年的治政经验，你一定要多向张督军请教。现在平阳三省在他的治理下，已经变成北方的富庶之地，总统也时常夸赞张督军的治政之能。依我看，再有个两三年的时间，这平阳的经济绝对会超过奉天。”

     吴邪立马顺势端起酒杯，冲张起灵举了举杯子，笑说：“以后还望巡阅使不吝赐教。     张起灵没说话，只是回举了杯子，浅喝了口算是应对。

     “都说虎门无犬子，吴老总督掌政一方，将桐城两省治理的井井有条，百姓安居乐业，民望颇高，我相信吴总统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。”林森笑说：“犬子竹笙本也要来桐城观礼，可他母亲身体有恙，只好托我向吴总督表示祝贺，待他母亲病愈，再亲自来桐城弥补这次的遗憾。”

     吴邪忙笑道：“林秘书不必如此客气，我与竹笙兄同窗两载，平时也多有来往，素闻竹笙兄在司法部任职，有机会还希望能向竹笙兄多多指教。”

     “来日方长，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许庭芳笑说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