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贝贝

        上一章：11

        十一月七日。

     吴邪的就职仪式定在早上十点钟，此事是桐军的头等军政要事，关系着桐军的将来，那些没有见过吴邪的人，更是对这个时下最年轻的总督万分好奇。何况此次就职仪式，南北两边皆派了要员前来观礼，各国驻中国领事馆也都有派人出席，算是国内的一大盛事，因此，天刚刚大亮，桐城连级以上的将领都已经全部到达总督府，负责接待的人员都是清一色总督府的近卫军，他们沉默而机警的穿梭在人群中间，让人心生几分惊惧。

     就职仪式在总督府的宴会大厅举行。偌大的大厅极其明显的分成了两个阵营，南方的代表是南方军阀陈皮阿四的参谋长许庭芳和秘书林森，随他们一起来桐城的还有南方诸省的几位富商。这几位富商都与桐城有着或多或少的生意往来，而陈皮阿四的秘书更与吴邪的爷爷有私交，他的儿子林竹笙是吴邪在讲武堂的同班同学。

     而北京政府的代表则是财务次长齐铁嘴和北地巡阅使张起灵，加上京师政府毕竟是国际都认可的中国政府，所以两派分左右各占据一边，明显是京师政府的人更为势众。因为南北双方目前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，所以南方的代表对眼前的局势并不在意，依旧与来来往往相熟的人打着招呼，林森甚至亲自端着酒杯去见了先到宴会大厅的齐铁嘴独子齐羽，两人倒是相谈甚欢，渐渐两个阵营的对立也不再那么明显，至少表面上是和和气气的。

     韩建章是几位高级将领中来的最早的一位，他和许国贵一样，在北洋新军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吴邪的爷爷，算是吴氏的嫡系。吴邪的爷爷被袁世凯升任为桐城总督后，率部移防西北，借机迅速收编了桐城附近的地方武装势力，将桐城的地盘扩大了近两倍，形成西北吴氏军阀势力。

     现如今韩建章麾下有两个师的兵力，势力仅次于王明壹。吴邪的爷爷在世时，他就对吴家忠心耿耿，后来吴邪出任桐城总督，他同样表示会鼎力支持吴邪。当时许国贵提议先一步将吴邪接任总督的消息通电时，也是他第一个附议的，所以在桐军中，他的地位极其特殊。

     他这个人沉稳内敛，平时又为人谦和，身上没有身居高位的居功自傲和骄横跋扈，所以他刚一坐下，就有不少将领纷纷上前打招呼，石城也趁机也趁机上前，他虽只是桐军混成第二旅的旅长，但其实地位跟四位司令相差无几，所以他一过来，原本围在韩建章身边的人也都识趣儿的借故退开。韩建章喝了口茶，笑问：“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，可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？”

     石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，放低了声音道：“自从老总督病逝，那桂系的李重义就一直往昌云山增兵，听说前日又增加了一个炮兵团，这李重义在昌云山的驻军已经将近三个师，可比咱们的驻军多出一倍有余。”

     韩建章抬眉扫了他一眼：“可有禀告总督？”

     石城点点头：“我刚去见过总督，可总督什么话都没说。从李重义第一次增兵开始，这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，总督还是一言不发，外面传言纷纷，都说总督会选择跟李重义议和。韩司令，我奉命驻守丰都和昌云山多年，如今这个形势，我可真是心急如焚啊，不管是战还是和，总督总得发个话啊，我也好早作准备。”

     “石履职别急，我想总督心里有数，眼下还是等就职仪式过后再商议。”韩建章给他续了杯茶，扫了眼宴会大厅，突然笑了一笑：“你没发现今天少了一个人吗？”

     石城一愣，细细将宴会大厅扫了一圈，凝眉：“怎么没见王副官？”

     韩建章笑笑：“听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，今天不会参加就职仪式。”

     “这……”石城还想再问，却瞧见韩山领着日本驻京师领事馆的领事田中一郎进了大厅，王明臺立即迎了上去，然后示意韩山退下，亲自领着田中一郎四处寒暄，半晌后又领着人朝这边过来，石城只好收起话头，不待他们走进就先起身，王明臺笑着给彼此介绍引见。田中一郎坐在韩建章身侧，笑道：“素闻桐军有四大司令，鄙人今日总算有缘见到了。”

     韩建章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烟斗，划了火柴点上，这才眯眼笑了笑：“对田中先生，我桐军上下也是久闻大名啊。总理府上的贵客能屈尊到我桐城来，真是给了我们总督天大的面子，韩某先替总督谢过田中先生了。”

     “韩司令，客气客气。”田中一郎往后倚着沙发靠背，“我大日本帝国一向仰慕归国的文化，近些年也派了不少学子前来贵国学习交流，就是希望与贵国多多往来。日前鄙人已征得贵国内阁同意，将在贵军驻地新丰地区投资兴建一个机场，进一步加深我大日本帝国跟桐城诸省的联系，还望韩司令在总督面前替鄙人多多美言几句。”

     韩建章不置可否，只是淡淡的道：“只要贵国诚心合作，一切都好说。”

     田中一郎顿时眼睛一亮，竖起大拇指：“还是韩司令爽快，其实兴建机场，对贵军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”

     韩建章挑了挑眉，似笑非笑地说：“中国有句古话叫‘瘦田无人耕，耕开有人争’，不知道田中先生是否听说过？”

     田中一郎一愣，顺着韩建章的视线看去，孟云山和何鸿续等人簇拥着齐铁嘴和英国领事森尔进了宴会大厅。森尔早已看见了他，却微微昂起头，十分不屑的样子，不过齐铁嘴倒是冲他善意的笑了笑，然后跟迎上去握手的南方派来的代表林森和许庭芳寒暄，又是介绍又是引荐，一边说笑一边往大厅里面走。

     田中一郎忽然明白了韩建章方才那句话的意思，忙转过头说：“这个请韩司令放心，只要贵军总督愿意跟我大日本帝国合作，条件可以随意开，鄙人必会……”

     他的话还未落音，韩建章已径直站起了身，将烟斗搁在桌面上，快走几步在齐铁嘴尚未开口前，就先行了军礼，伸出双手跟齐铁嘴相握，而后才笑着将齐铁嘴等人迎至沙发那边落座。

     不料几人刚落座，还没开口彼此打招呼，就听见门口传来几声惊叹声，宴会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呼声引了过去，而后目光在那样一对璧人的身上顿住。

     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这对璧人仍是长期占据着桐城里的八卦排行榜，成为众人闲暇时讨论的对象。

     一身黑色西装，衬的人身形挺拔修长，粉色衬衫，领口束着黑色的领结，英气勃勃却又显的风流倜傥，贵气十足。而他身边站着的妙曼佳人，齐肩的长发微微卷曲，随意的披散在肩头，露出耳垂上的翡翠耳坠，一身墨绿色曳地长裙，婷婷袅袅，长裙的下摆上绣着一朵木兰，越发显的人清雅俊丽。

     郎才女貌，珠联璧合，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 过了好半晌，不知谁突然轻呼出声：“这是衡南城的解雨臣和京师霍家的小姐霍秀秀。”

     顿时一阵阵惊呼和感叹。

     衡南城的解小九爷，解家的传奇人物，戏曲界第二个二月红；京师的霍家小姐，未来霍家的当家人，北京上流社会的名媛佳丽，竟然相携参加吴邪的就职仪式，这代表着什么？而且这两个人不但身份特殊地位超凡，就是各自的长相和风姿，无疑都是人群里的佼佼者，无人敢望其项背。

     可是，今天的场合出现的名人实在太多，这厢解雨臣跟霍秀秀刚由韩山引着入内，惹的诸人纷纷侧目，惊叹连连，那厢的门口又是一阵骚乱，厅中诸多军政将领皆涌向门前，韩山快步过来附耳向韩建章低语几句，却见韩建章连忙起身，对齐铁嘴道：“巡阅使到了，容晚先生失陪片刻。”

     齐铁嘴笑着点头，韩建章忙用眼神示意王明臺和孟云山随他一起出门迎接张起灵，昨天他们已经错过，今日万万不容在失礼。

     然而不等他们走到门口，张起灵已经阔步走进了大厅。看见张起灵的第一眼，韩建章不由大感意外，此人年纪比实际要显得更年轻，长相竟也十分出众，身形略显的有些单薄，一点也不像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夫悍将，更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，比起刚才进来的解雨臣竟也不逞多让。

     那身松绿色的军装裹身，倒是让他的眉眼间徒生了几分刚硬和肃穆。张起灵的神色十分淡然，从容不迫的走进大厅，途中不停有人立正行礼，他都会微微颔首，礼貌却又疏离，但也没有丝毫傲慢之意。不过三十一岁的年纪，不但是平阳三省的督军，还是北地巡阅使，位高权重，连京师政府都要忌惮三分。

     “小花哥哥，感觉如何？”霍秀秀端着酒杯，贼兮兮的冲着解雨臣笑道。

     解雨臣微微一笑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，“有点意思。”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凝固在张起灵身后，然后死死的顿住。许是他的目光太有力度，原本一直站在张起灵身后的人突然朝他看了过来，接着微微挑了挑眉，很快在脸上浮出一个轻浮玩味的笑，显得很是嚣张和刺眼。

     “那个黑西服就是黑瞎子，他如今可是张起灵的副官，小花哥哥你认识吗？”

     “曾经最为有名的杀手，我自然是认识。”解雨臣晃了晃酒杯，兀自移开了视线，视那股灼灼逼人的目光如无物。